2009年10月31日 星期六

九十九分的一百分

Version:1.0 StartHTML:0000000105 EndHTML:0000004192 StartFragment:0000000127 EndFragment:0000004174 發明大王愛迪生在密西根州有間實驗室,燬於大火。他的好友汽車大王亨利.福特以一千萬美元重建。落成後特地請愛迪生去看看,是否與原來的規模完全相符。

愛迪生看後,對福特說:「你蓋的完美程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五。」

福特聽了很高興,順便問:「那所缺的百分之零點五是什麼?」

愛迪生說:「實驗室從來沒有保持得這樣乾淨。」

 
科學家要求精準,但愛迪生卻不求百分之百。有如此智慧,我無以名之,可謂「完美的一百分是九十九分」。

進一步說明,來看〈世說新語〉的故事:

晉代王子猷居山陰時,一日大雪,半夜睡醒,打開房人,叫僕人斟酒。極目四顧,但見月光皎然。隨口唸了一句左思〈招隱詩〉,念到「杖策招隱士」這句時,又忽然想起隱居在剡溪的戴安道。他立刻乘小船出發去看他。花了一整個晚上才到。可是到了門口,他不進去,就回家了。人們問他為什麼,他說:「我本趁著好心情,興致一來就出發了,現在盡興而返,又何必見到戴安道呢!」

一般世俗的眼光,深夜大雪,一定要見到故人才算一百分;但是對王子猷來說,興之所至,隨心出發,盡興而返,當然是一百分。

南朝詩人庾信(西元五一三〜五八一)似乎未能領略這種「九十九分的一百分」,他的〈梅花〉詩:

當年臘月半,已覺梅花闌。
不信今春晚,俱來雪裡看。
樹動懸冰落,枝高出手寒。
早知覓不見,真悔著衣單。

詩的意思是說:過去在南方,氣候溫暖,所以臘月中旬,梅花都已經快開完了;現在已是深春,因覺得北方天氣寒冷,遂選在此時外出看梅,期待可以看到梅花;但是,看到梅樹上還掛著冰雪,哪來的梅花呢?早知道無梅花可看,天氣又如此寒冷,應該多加件衣服。

一定要看到梅花才算一百分嗎?就算沒有看到梅花,以整個過程而言,包括期待、出遊、梅樹、冰雪,都無一可稱道?全無收穫?

忽然想起蘇東坡。

這種才情豪邁千古之奇人,一定懂「完美的一百分是九十九分」的妙理;果然,在他的〈上元夜遊〉:

已卯年農曆正月十五,我蘇東坡在儋州,有幾位老書生過來對招呼我說:「月夜如此之好,先生想不想一起出去呢?」我欣然同行。步行到了城西,進入僧舍,走過小巷,各地的百姓聚居一起,生活井然有序。回到家中已經三更了。家裡的人閉門熟睡,睡得很酣甜。我放下拐杖,不禁笑了笑,什麼是得,什麼是失呢?我的小兒子問我笑什麼,大概是自己笑自己吧!然而也是笑韓愈沒有釣到魚,還想要到更遠的地方,卻不知道在海邊的人也未必能釣到大魚啊。

對蘇東坡來說,美好月夜,與友出遊,就是一百分;韓愈想要一百分,越走越遠,未必能如願一百分啊。

九十九分的一百分,九十九分不再只是九十九分;而那一百分,卻比一百分更一百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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