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8月6日 星期三

婚禮上的堂叔和堂嬸!

婚禮上的堂叔和堂嬸!
分類:分享
2008/07/18 20:44
朋友寄來的一篇感人文章,段落、標點略加整理,便於閱讀,有點長,請耐心看完。文內親子之情、與夫妻之愛,深深感動了我,與大家分享!
婚禮上的堂叔和堂嬸

結婚那天,媽問我:「坐在角落裏,像兩個要飯模樣的人是誰」?
我看過去的時候,有個老頭正盯著我,旁邊還有個老太太,發現我看著他們時,趕忙低下頭。我不認識他們,但也不像要飯的,衣服是新的,連折印都看得出來。媽說像要飯的,是因他們佝僂著身子,老太太的身邊倚了根拐杖的緣故。
媽說:「天池是孤兒,那邊沒親戚來,如果不認識就轟他們走吧。現在要飯的壞著呢,喜歡等在酒店門口,見哪家辦喜事,就裝作親戚來吃黑酒」。
我說:「不會,叫來天池問一下吧?」
天池慌裏慌張把我的手捧花都掉在地上,最後吱吱唔唔地說:
「是他們家堂叔和堂嬸。」我瞪了媽媽一眼:
「差點把親戚趕走」。
媽說:「天池你不是孤兒嗎?哪來的親戚呢?」
天池怕媽,低頭說:
「是他家遠房的親戚,好長時間不來往了。但結婚是大事,家裏一個親戚沒來,心裏覺著是個憾事,所以……」
我拍著天池的肩,埋怨他有親戚來也不早說,應該把他們調一桌,既然是親戚就不能坐在備用桌上。天池攔著說:
「就讓他們坐那吧,坐別桌他們吃著也不自在。」
直到開席,那桌上也就只坐了堂叔和堂嬸。敬謝席酒經過那桌時,天池猶豫了一下,拉著我從他們身邊擦了過去。回頭看到他們的頭埋的很低,想了想我把天池給拽了回去:
「堂叔、堂嬸,我們給你倆敬酒了!」
兩人抬起頭有點不相信的盯著我。二老的頭髮都是花白的,看上去很老,應該有七八十歲的樣子,堂嬸的眼神空洞,臉雖對著我,但眼神閃忽不定。我用手不確定的在她眼前晃了晃,沒反應。原來堂嬸是個瞎子。
「堂叔、堂嬸,這是俺媳婦小潔,俺們現在給你們敬酒呢!」天池在用鄉音提醒他們。
「啊!啊!」堂叔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,左手扶著堂嬸的肩,右手顫微微地端起酒杯,手指背上都是黃黃的繭,厚厚的指夾逢裏留著黑黑的泥。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,讓他們過早地累彎了腰。我驚訝地發現,堂叔的右腿是空的。
堂嬸是瞎子、堂叔是瘸子,怎樣的一對夫妻啊?
「別站了,你們坐下吧。」我走過去扶住他們。堂叔又搖晃著坐下了,無緣由的堂嬸眼裏,忽然就叭嗒叭嗒直掉淚,看到堂叔無言地拍著她的背。
本想勸他們兩句,但天池拉著我離開了。
對天池說:「等他們回家的時候,給他們一點錢吧,太可憐了。兩人都是殘疾,這日子根本想不通怎麼過?」
天池點點頭沒說話,緊緊擁著我。
第一年的除夕,天池說胃疼沒吃晚飯就回房睡覺去了。我請媽媽熬點大米粥,也跟著進了房。天池躺在床上,眼裏啣著淚水。我說:
「天池,第一年的除夕就不跟我們一塊吃晚飯,還跑到房裏這樣?好像我們家虧待你似的,一過年節你就胃疼,那有這樣的事情?其實我知道你不是胃疼,說吧!什麼事?」
天池悶了半天說:
「對不起,他只是想起堂叔和堂嬸,還有他死去的爹娘。他怕在飯桌上忍不住,惹爸媽不高興,才推說胃疼。」
我摟著他說:「真是個傻孩子,我們過完年看他們去就成了,再說我也想知道他倆是怎麼過日子的?」
天池說:
「算了!那條山路很難走。你會累著的,等以後路通了,我們生了小孩,再帶妳去看他們吧。」
我心裏想:
「等我們生小孩的時候,他們還不一定在呢!」但沒敢講出來,但說:
「給他們寄些錢吧!」
第二年的中秋期間,我正巧在外出差,中秋節那天回不了家。我特別想天池和爸媽,就跟天池打電話。
我問天池:「想我想得睡不著怎麼辦?」
天池說:「上網或者看電視,再不行?就躺在那兒,睜著眼睛狠狠的想。」
那晚,我們直到把手機聊得沒電為止。
躺在賓館的床上,看著窗外圓圓的月亮,怎麼也睡不著。睜著眼睛流著淚,想天池、想爸爸、想媽媽。估計天池也沒睡著,說不定正在網上神遊。翻身我也打開電腦,重新申請了一QQ號名叫'讀你'想捉弄一下天池。查了一下,天池果然在,我主動加入,他接受了。
我問他:「這樣一個萬家團圓的好日子,你為什麼還在網上閒逛呢?」
他說:「因為我老婆在外出差,想她睡不著覺,所以就上網看看。」
挺滿意這句話,接著又打出:
「老婆不在家,可以找個情人代替,譬如說:在網上,找個人聊天,排遣一下。」
半天他才敲出一行:
「如果你想找情人的話,對不起!我不是你找的人,再見。」
「對不起,我不是那個意思,你別生氣。」達!達!達,我趕緊發過去。
過了一會他問我:
「你怎麼也在網上閒逛呢?」
我說:
「我在外地打工,想爸爸和媽媽。剛剛和男朋友通完電話,還是睡不著,就上網了。」
「我也想我爹和娘,只是,親在外,子欲養而不能?」
「親在外,子欲養而不能?怎麼講?」我把這句話又重複敲了過去。有點莫明其妙?天池怎麼說這樣的話?
「你叫'讀你',我今天就讓你讀一次吧。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很久會得病,拿出來曬曬會舒服些,反正你我也不認識,你就當作聽一個故事吧!」
於是,我意外地知道了天池一直隱藏在內心的事情。
30年前,我爹快五十了還沒娶親,因為他腿瘸加上家裏窮,沒有姑娘願意嫁他。後來,莊上來了個要飯的老頭,還攙著個瞎眼的女人。老頭病得很重,爹看他們可憐,就讓他們在家裏歇息。沒想到?一住下,那老頭就沒起來過,後來老頭的女兒,那瞎眼的女人嫁給了我爹。第二年生下了我。
我家的日子過得很清苦,可我從來沒餓過一頓。爹和娘種不了田,沒有收入就幫別人家剝玉米粒,一天剝下來,十指全是血泡,第二天纏上布條再剝。為了我上學,家裏養了三隻雞,兩隻雞生蛋賣錢,留下一隻生蛋給我吃。
娘說她在城裏要飯時,聽說城裏的娃兒上學都吃雞蛋,咱家娃兒也吃,將來比城裏的娃兒更聰明。但他們從來都不吃,有回我看見娘把蛋打進鍋裏後,用嘴舔著蛋殼裏剩下的蛋清,我摟著娘嚎啕大哭。說什麼也不肯再吃雞蛋了,爹知道原委後,氣得要用棍子打娘。最後我妥協,前提就是我們三人一塊吃。雖然他們同意了,但每次只象徵性的用牙齒碰一下。
莊上的人從來不叫我名字,都叫我是:『瘸瞎子家的』。爹娘一聽到有人這樣叫,我必定會跟那人拼命。娘看不見,就會拿了磚塊亂砸,嘴上還罵著:
「你們這些殺千刀的,我們瘸瞎,我娃兒好好的,就不許你們這樣叫喚。將來你們一個都不如我的娃兒。」
那年中考,『瘸瞎子家的』我,考了全縣第一的喜訊,讓爹娘著實風光。鎮上替我們家出了所有的學雜費,送我上學的那天,爹第一次出了山。上車的那會兒,我眼淚撲簌簌的直掉,爹一手拄著拐、一手替我擦淚:
「進了城要好好學,以後就在城裏找工作、娶媳婦。別人問起你爹娘,你就說你是孤兒,沒爹娘,不然別人會看不起你。也娶不了媳婦,人家會嫌棄你。誤了娶媳婦,我們都無臉去見老祖宗!」
「爹!別再說了,這是什麼話,還沒有初息呢?咋就不認爹娘呢?」
娘也說:「這是真話,要聽。你不記得在學校裏嗎?只要說你是『瘸瞎子家的』,別人就會拿白眼擠兌你。剛開始連老師都不喜歡你。以後,你帶了城裏媳婦回家,就說俺們是你的堂叔和堂嬸。」娘說完就在那兒抹淚。
爹說:
「不要把媳婦帶回家,你娘忍不住就會露餡的。」然後往我懷裏揣了十個熟雞蛋,拖著娘回去了。
望著他們的背影,眼淚止不往下掉:「殘疾不是他們的錯?是老天對他們的不公。」
他們生了一個完美的天池給我。這個傻天池,這樣的爹娘,再完美不過了。我很生氣,他怎麼就這麼小看我呢?
「那後來,你就告訴你媳婦,他們是你堂叔和堂嬸?」我敲過去這句話。
「本來我不信?媳婦找的是我,又不是爹娘,為啥爹娘都不能認呢?不過我在外十年,爹娘一次都沒去過我的學校。第一年工作,我想帶他們進城玩玩,他們都不肯,說讓人曉得我爹娘是殘疾人會在我臉上抹黑,影響我娶媳婦。一輩子都在山裏了,不想出去了。娘還說她就是從城裏來的,也沒啥意思。」
後來,我交了第一個女朋友,當我認為時機差不多的時候,就帶她回了家。誰知到家後,她晚飯都沒留下吃就走了,我追出去,她說:
「和這樣的人過日子,一天都過不下去。」
還說:
「我們家基因有問題,以後的小孩肯定也不會健康。」我氣得要她能滾多遠、就滾多遠。回到家,娘在那哭,爹也罵我。說我不聽他們的話,非要斷了咱家的香火不可。
後來,我遇上了第二個女朋友,就是現在我的老婆。我很愛她,做夢都怕失去她,她們家親戚都是上等人家,有了前車之鑒,很害怕失去她,只好不孝了。但是一到逢年過節,我就想他們,心裏堵得慌,難受!
「你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你老婆?也許她不計較這些呢?」
「我沒說過,也不敢說。如果她同意,我想岳母也不會同意的。我和她們住在一起,岳父在外是有臉面的人。如果爹娘來了,不是在他們臉上抹黑嗎?我也只能在出差學習的時候,偷偷回去看上兩眼。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,現在我的心裏舒服多了。」
下了網,我依舊沒有睡意。俗話說:
「兒不嫌母醜,狗不嫌家貧,」
看看我們都做了什麼?我理解天池的無奈,也瞭解他爹娘的苦衷。但他們卻將無辜的我,陷入了無情無義的逆境之中!
天將放亮時,我敲開了部門經理的門,告訴他以後幾天的事情,請他全權處理,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,一切就拜託他了。然後簡單收拾一下行李,就直奔火車站。還好,趕上頭班列車。
那條山路確實很難走。剛開始腿上還有點勁,後來腳上磨起了泡,再也走不動了。正是中午時分,太陽又曬得厲害,只有喘氣的份。背來的水差不多快喝完了,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路程要走?脫下鞋子、擠了水泡,疼得我哭出聲來,真想打個電話要天池來接我回家,最後還是忍住了。從路邊揪一把蘆葦花,墊在腳底,感覺腳上舒服多了。想到天池的爹娘,此時正在家工作著,一下就來了勁兒啦,站起來繼續往前走。
當老村長把我領到天池家門口的時候,一片紅紅的晚霞,正照在他們家門口的老棗樹上。棗樹下坐著堂叔,哦不?是天池的爹,爹比結婚時看到的老多了,手上剝著玉米,拐杖安靜地倚在他那條殘缺的腿上。娘跪在地上準備收曬好的玉米,手正一把一把地往裏擼著。
這,宛如一幅畫,畫中便是這世上最完美的爹娘。
我一步一步地往他們跟前走著,爹看到了我,手中的玉米掉在地上,嘴巴張得老大,吃驚地問:
「你、你咋過來了?」
娘在一旁摸索著問:
「他爹,誰來啦?」
「天、天池家的。」
「啊!在、在哪?」娘驚慌失措地找著我的方向。
我彎腰,放下行李,然後一把抓著她的手,對著他們,帶著深深地痛、重重地跪了下去:
「爹!娘!我來接你們回家了!」
爹乾咳了兩下,淚無聲地從爬滿皺紋的臉上流出。
「俺就說,俺的娃兒沒白養啊!」娘把雙手在自個身上來回的搓,然後一把抱住我,一行行的淚水,從她空洞的眼裏,熱熱地流進我的脖子裏。
我帶爹娘走的時候,村裏是放了鞭炮的。我為爹娘又風光了一次。
回家當天,天池打開門,看到一左一右站在我身邊的爹和娘時,吃驚不小,怔怔地愣在那,一語未發。
我說:
「天池,我是“讀你”的人。我把咱爹娘接回來了。這麼完美的爹娘,你怎麼捨得把他們丟在山裏?」
「謝謝!」
天池泣不成聲,緊緊的抱住我,像他娘一樣,把一行淚流進我的脖子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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