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2月10日 星期三

如果有一天,「我可以再約妳出去嗎?」

搭過一次郵輪,在2000年的夏天。

雖然喜歡海,但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,應該不會考慮郵輪之類的水上活動,理由一:我會暈船,理由二:我不會游泳。可是,那一年,好友S失戀了,她沒有說:「陪我去喝酒」或是「陪我去血拼」,她說:「陪我坐郵輪出海。」於是,我上了船,在海上待了一晚。

那 船叫什麼名字,完全不記得了,大概就是麗星郵輪那樣的船,很大一艘,停在基隆港口,無辜的像隻白鯨。一向安靜內斂的S,那天更加沉默,只知道她失戀了,關 於故事的細節她絕口不提,那次的失戀和那天的海一樣神秘。她不說,我就不問,和好朋友在一起,即使不說話,還是感覺自在。

那一年,梁靜茹 出了「勇氣」這張專輯,S帶了CD上船,只為了聽其中一首歌,整張專輯裡她最喜歡的那首歌「如果有一天」。她分了耳機的一個耳朵給我,我們就一人一邊、以 無所謂的姿勢攤在甲板上,把情緒通通晾在陽光下,閉上眼睛、肩併著肩,一遍又一遍的反覆聽著這首歌,一直聽一直聽一直聽一直聽……直到這首歌把耳膜灌得滿 滿的,滿到不再聽見記憶裡的任何聲音;直到裸露在短衣短褲外的肌膚,漸漸從溫度的轉變,感覺到白日已經結束、黑夜已經降臨;直到不管經過多久之後的後來, 每當再聽到這首歌時,我都還能聞到海水的鹹味、觸到海風的黏膩。

忘了當時有沒有告訴她,那陣子,其實,我也失戀了。

說是 失戀,並不完全貼切,更精確的說法是:有一段感情,還來不及好好開始,就結束了。結束的很匆忙,匆忙到連身為當事人的我都不知道原因。事隔一年多,在某個 喜宴上遇見他,終於有機會問句為什麼,我已經不在乎那段感情了,但我想知道當初驟變的緣由是什麼、我想知道他怎能那樣認真的靠近、又那樣粗糙的離開,連句 再見都沒說。

他終於吞吞吐吐的說了,說了些讓人哭笑不得的理由,聽他說出那些在我耳裡只顯得荒謬的理由時,我詫異的不知該如何回應,我甚 至無從判斷他說的是不是真相。只是,忽然間,我好像看穿了他的怯懦和逃避,忽然間,我覺得完全沒關係了、我釋懷了:他並不是壞人,他只是一個不夠勇敢的 人,不夠勇敢到能夠去開始一段真實的感情、也不夠勇敢到能夠開口跟對方說這一切必須結束。糊里糊塗的開始、莫名其妙的結束,像一場鬧劇。

在 喜宴的大紅背景裡,他黝黑的臉透露著後悔的神色:「那,我可以再約妳出去嗎?」我以為自己聽錯了,甩過頭去瞪大眼睛看著他,我不敢相信:這就是曾經讓我多 麼想要去愛、多麼願意付出的那個人?我更不敢相信:這個人竟會認為當年曾被他輕易背棄的我,有可能背棄現在的伴侶,跟他重頭開始?……我幾乎是生氣了,氣 得說不出話來,但在我高張的憤怒裡,其實還有著深深淺淺的哀傷:我們曾經有過一次機會的,命運給過我們一次機會,那個機會或許不盡完美,但我不介意、我願 意努力,是你放棄了。

因為那時你放棄了,所以現在你開口要求的,變成了一種奢求。

「在年輕的時候,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, 請你,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……長大以後,你才會知道,在驀然回首的剎那,沒有怨恨的青春才會了無遺憾,如山崗上那輪靜靜的滿月。」席慕蓉如是說。而我 還記得,躺在甲板上聽歌吹風的那個晚上,月亮,好圓、好亮,月光真的是銀色的,在海面上灑出一條銀色大道,彷彿我可以從船的這端,走進海裡,踩過那條銀色 大道,到達滿月的彼端。

那一晚,我和S都為自己做了決定,即使我們還是靜靜的掉下眼淚、為了當時心裡在乎的那個人,但那人的樣貌,如今我 已幾乎記不起。事隔多年,我還是希望他過得好,但其實他過得好或不好,也完全與我無關了。有些事情,一旦經過某個夜晚,就會徹底的走入歷史,之後,不管任 誰再做多大的努力,也無法竄改結局。雖然,最後,你終於說了對不起。

我有一段愛情,終結在鋪滿銀色月光的海平面上,我不知道我的青春會不會了無遺憾,只知道,我曾經認真而專注的,給過我的溫柔、我的滿月,但是,你接住了嗎?


The End.

重溫「如果有一天」的歌詞,再聽到這首歌時,不再有悲傷的心情,雖然歌聲裡還是有那年甲板上的風、還有那個無袖的夏天。祝福每個人,無憾。

「現在也只能欣賞 唯一的合照一張  淡忘了的是那個街角 想念的是當時的微笑
 生活中交錯失望 越想念就越孤單  若再被寂寞迎頭趕上 多感傷原來只是正常

你是不是也在品嚐 一個人的咖啡和天光 是不是也忽然察覺到 多出時間看天色的變換

如果有一天 我們再見面 時間會不會倒退一點 也許我們都忽略 互相傷害之外的感覺
如果哪一天 我們都發現 好聚好散不過是種遮掩 
如果我們沒發現 就給彼此多一點時間」

~ 「如果有一天」作詞者:易齊/作曲者:郭文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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